第60章
柏延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发球过慢?
他又不是没和陆意洲对打过,搭档的这段日子里,陆意洲没在这方面出过问题。
上场对战的过程中,裁判的每一次口头或者黄红牌警告,都会对选手的节奏有一定影响。
柏延抱臂冷冷盯着台上的战况,摆出了和章翼一模一样的姿势,眉间的川字纹也和他的如出一辙。
陆意洲发球是有章法的,乒乓球旋转的弧度、速度,都在考虑范围内。他不觉得陆意洲在拖延时间。如果硬要拿这个说事,喻淮息的发球速度明显比陆意洲更慢,裁判为什么不警告他?
这个判罚标准未免太双标。
……或者说,具有偏向性。
“停,停!”
球桌一侧,裁判朝陆意洲这边高举双手,出示了第一张黄牌。
“章教,”柏延左手搭在围栏上,指缘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尽量克制他的语言,“我不理解这个黄牌是怎么判的。”
章翼朝他看了过来,缓缓道:“你不是一个人。”
“我也很困惑……意洲到底是哪里违规。”
他的话让柏延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推断,章翼在乒坛从业几十年,看过的赛事比他吃的米饭还多。
连他都找不出陆意洲的错漏之处,说明裁判判罚的正确性有待考证。
柏延望向球台,接收了一次口头警告和一张黄牌的陆意洲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他紧攥着的左手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反应。
陆意洲心乱了。
但喻淮息的状态从始至终都很稳定,他似乎看穿了陆意洲镇定外表下的慌乱无措,专挑陆意洲步伐紊乱的时候发起强攻,不多时,喻淮息已经追回落下的五分,并反超了陆意洲三分。
章翼撸起两手衣袖,吹胡子瞪眼干着急,柏延在他身侧看着,都怕他一口气没顺过来晕了过去。
“好好好,发球不过网这种低级错误也出来了,”章翼气不打一处来,指指点点道,“你看看,这就是我带出来的班子!”
柏延:“陆意洲有点受那两次警告的影响了,您消消气。”
他话没说完,只见裁判打了个手势,发出红黄牌警告。
喻淮息得一分。
他率先拿下第一局的胜利。
下面这局,柏延能看出陆意洲的状态越发不佳,这场的裁判仿佛和他杠上了似的,在第二局开头又连续发出了两次警告。
“判定有问题!”
柏延拉过章翼的手臂,斩钉截铁道:“绝对有问题,章教,他这是故意针对!”
裁判上场的时候他就隐隐猜到了点什么,喻淮息之所以这么肯定地说出“你不可能赢”这句话,正是因为他提前安排好了裁判。
无论他对面是谁,无论他的对手发挥如何,使裁判暗中插手干扰节奏,他将赢得毫无悬念。
陆意洲今天排在第一批次,这段时间场下的观众数量是最多的,所有的资方也全部到场,他们对乒乓球的比赛规则并不陌生。
“怎么罚了这么多次……”
“对啊,我没看出那个选手有什么问题。”
“不理解不理解,这裁判怎么回事?”
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要是这么个判法,我看陆意洲不用比了,比什么比?干脆插根白旗向对面跪地求饶算了!”章翼压着眉头,头顶好似乌云密布,“小延你在这盯着,我去找主裁判。”
柏延应了一声。
球场上陆意洲和喻淮息打得热火朝天,球场下章翼与主裁判也吵得热火朝天。
场馆角落,章翼手臂一振一摆,雄赳赳气昂昂地同主裁判……讲道理。
柏延看着裁判捏着红黄牌欲举又止的手,把全部的希望押到了章翼身上。
因为陆意洲再判一次,第二局便直接拱手让给喻淮息了。
主裁判那边终于有了进展,章翼带着他重返球场,被章翼的长篇大论讲得面露憔悴之色的主裁判上前与当值裁判交谈了几句,少顷,那名裁判走下席位,主裁判出示白牌示意比赛暂停。
陆意洲朝柏延走来,嘴唇紧抿。
柏延:“辛苦了。”
在最大限度内没有与喻淮息拉开太大的差距,陆意洲做到了他的极限。
陆意洲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陆章来了。”
“嗯,我看到了。”
他没猜错的话,陆章此刻应该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柏延挡住陆意洲的视线,说道:“别在意,别管。”
“我知道克服心理上的那道关卡,对于你而言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很多人很难接受、很难理解,来自童年的创伤为什么持续不断地对当事人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
他们轻飘飘地一笔揭过:
不就是一句话、一个表情吗?不就是输了一场赌局吗?这种事情也值得难过?
陆意洲眼睫低垂的模样落入柏延眼中,他心想,怎么不会呢?
作为一名对乒乓球有着无限的热爱,而且具备相当高的天赋的运动员,因为父亲的一己之私,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赌局中断了比赛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