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蔡淼淼移动身形,后退了几步,举起桃木剑挡住来自女鬼的雷霆一击。
“下手这么重,不过说了你几句,还真急了。”蔡淼淼肩头扛着一只漆黑僵硬的鬼爪,整个人向地面凹陷了几分,她扭头打量了几眼。
“指甲也该剪了,留得这么长,容易滋生细菌,影响个人卫生。”
法阵发出微弱的白光,把红衣女鬼笼罩其中,女鬼的身上发出呲呲的腐蚀的声音,黑气被吞噬殆尽。
她吃痛收回鬼爪,整个身形突然缩小,抱头蹲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哭咽声。
“为什么杀人?”蔡淼淼严肃地发问。
“手上沾了人命,就转不了世。就算你看开了,宁可灰飞烟灭,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他还小呢,你真想看着他投不了胎,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女鬼双手捂着脸,晶莹的鬼泪从指缝中渗出,她戚戚地仰起脸,露出一张模糊的无关,她张开嘴,发出诡异瘆人的叫声。
“他们听不懂,没有人能听懂你的话,因为你是恶鬼,正道得而诛之。”蔡淼淼的剑尖指着她的喉咙,悲哀地说。
“小脏鬼,过来。”蔡淼淼轻轻地唤了一声。小脏鬼从林屹川的背后探出半个小脸,咬着手指看着前方。
“没良心的小东西,连你自己的亲娘都不认得了?”
小脏鬼害怕地看了一眼红衣女鬼,最后勇敢地飘到了蔡淼淼身前,把她护在身后,肉呼呼的小手握成小拳头,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挥。
“就你的花拳绣腿能打过谁。”蔡淼淼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脏鬼委屈地捂着脑袋,转向一旁的林屹川,寻求家长的帮助给他做主。
女鬼看到干干净净的小脏鬼,大大的圆眼睛眨巴,透着单纯的光彩,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干瘪的黑手,她慌乱地捂住手,立马收了回来。
“我路上捡的小鬼,原来遇到的时候满身的污泥洗都洗不掉,缠着人不肯走,差点弄出人命来。现在超度完毕,就等着送入黄泉,地府的同仁我都打过招呼了,下一世一定投个美满的好胎。”蔡淼淼捏了捏小脏鬼的脸蛋,小脏鬼亲热地挂在她的手臂上,摘都摘不下来。
“他很喜欢你。”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慢慢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她沙哑着喉咙说道。
黑色的及肩发夹杂着丝丝白发,看起来有四十出头,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清秀的美人。
小脏鬼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高兴地想要扑过去,被蔡淼淼拦腰抱住,他疑惑地转过头,自己怎么飞不动了,他不解地盯着蔡淼淼的眼睛。
“祖宗,好不容易消化了你的煞气,你要是一扑,又站上鬼气,那我不是前功尽弃,白忙活一场。”
蔡淼淼把小鬼直接塞进了林屹川的怀里,嘱咐道。“看好了,这小鬼人来疯。”
“我的身上不干净,别让他靠着我。”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又透着坚韧。“谢谢你。”
“黎娟,是吧?”蔡淼淼问道。“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林屹川抱着孩子,无语地摇了摇头,的确不应该让家里的小道士跟着两只小的,一起看完动画片之后,还看了那么多香港警匪剧。
“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跟我老家的妹妹差不多大。”黎娟温和地说。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蔡淼淼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你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大得多。”
“我们都是在工地上干活的粗人,日晒雨淋老得快。”黎娟摸着自己的脸说。
“我跟阿祥约好了,今年这个工地结束我们不在城里干了,我们两个来嘉州也好几年,手里攒下一笔钱,回老家推倒老屋盖新房,把儿子也接回去读书。嘉州这个城市太大,终归不是我们的家,还是老家的水土养人。”她的脸上读到了憧憬。
“阿祥干活很拼命,工地上挣钱最多的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就指望能多拿点钱。我在工棚里照顾孩子,饭点的时候去帮忙做做饭。我经常嘱咐他,工地上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安全,系好安全绳。”黎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浑身上下又冒出腾腾黑气。
“我不相信那是意外,阿祥最小心,怎么会坠楼。一条人命值三十万,他们拿着银行卡拍着我脸说,这命够值钱了。可我不要钱,我要我男人回来。”
“你去找过全真清?”
“是。我误信奸人,他号称能买命,我去找他救人。”黎娟紧张地看了一眼小脏鬼,缓缓地说。
“结果他贪婪地盯着我身后的儿子,说他是至纯至阴的八字,正好市场上要收,问我有没有兴趣要出手。我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又给他三十万,求他放过我儿子。”
“嗯?”蔡淼淼抱着双臂,沉思许久。“那个全老头还做这么阴损的生意。”
“我以为这事了结了,我想赶快带着他离开嘉州。可是他们没有放过我,他们不肯放我们生路。”黎娟咬牙切齿地说。
“那就大家都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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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好恨!”黎娟的声音凄厉。
她红裙扬起,狂风大作,沙石四处乱舞,原本大楼的窗户上已经安装完毕的双层玻璃全部迸裂,从高空砸落下来。
“哎呦,老妹你悠着点叫,你这声音真够刺耳的,若是常人听见恐怕要得耳聋耳鸣,直接躺着进医院。”蔡淼淼眼疾手快,艰难地踮起脚,伸出手捂住林屹川的耳朵。
林屹川下意识地弯了弯腰,企图降低一下二人之间的身高差。
蔡淼淼转了转脖子,嫌弃地撅起嘴巴,嘀咕了几句。“感恩有你,治好了我的陈年顽疾颈椎病。”
“你,无妨?”林屹川低声地问道,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不用担心我,我是修行的道士,小脏鬼已经是个死鬼了,这里就只有你是凡人。”蔡淼淼微仰起头,笑眯眯地说,眼睛里充斥了“你很脆弱”四个大字。
林屹川的身材高大挺拔,整整高出蔡淼淼一个头,她小小的身影被林屹川完完全全笼罩。他此刻却被划入身娇体弱需保护的行列。
他唇角上扬,开口说:“多谢。”
“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这么客气做什么。只要到时候结钱的时候,能多给点辛苦费,一切都好说。”蔡淼淼财迷地说。
“好。”林屹川答应道。“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蔡淼淼的耳朵根红红的冒着热气,磕巴地说:“别扯远了,给钱就行。我这个人正直,只劫财不劫色。”
黎娟按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黑气浮现又隐去,她的鬼影变得透明。
“阿祥有几个要好的兄弟,在工地上也互相帮衬过。他们借着给阿祥送行的由头来了我的租房,把我们母子骗了出去,捆在工地的新楼上,问我要钱。我说钱早没了,他们还百般虐打,逼我开口说出钱的下落,最后一怒之下竟将我们母子锤死,拿了水泥封在墙板里。”
“那几个坠楼的工人?”蔡淼淼松开了手,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作孽,身上背着人命,业障深重。”
“我将他们引来,迷惑他们的神志,让他们跳下楼去,一个都跑不掉。只是最后一个,竟让他逃过一劫。”黎娟语气透着恨意。
“跳个楼而已,太便宜他们了,我恨不得让他们再受一遍我所受的苦难。我求过他们,放过小的,留庞家留个种,他们笑着当着我的面,闷死了孩子。”
蔡淼淼手上的汗毛根根竖起,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个老道阴毒,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知道我含冤屈死,成了人见人惧的恶鬼再也投不了胎。他竟偷偷摸进工地,施了咒法,妄图夺子,卖进鬼市里做那些肮脏的勾当。我废了他一只手,自己也挨了他一掌,已知时日无多,终归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黎娟慈爱地看着林屹川怀里的小脏鬼,小脏鬼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亲热地往里钻。
“我是没有来世,他还有。下辈子投个好胎,别遇到我们这么拖累的父母,以后过好日子。”
“哪个人成了恶鬼,身上不是背着几桩意难平的往事,这才怨气不散。”蔡淼淼冷静地说。
“厉鬼终究得除,你儿子我会好好送他上路。”
“他们都是坏人,要害人。”小脏鬼头歪头打量了蔡淼淼半天,头一回开口,奶声奶气地说话。“妈妈不害人。”
“他们阳寿未尽,私自断人阳寿,害其性命便是为天地不容。杀人之罪,业障深重,在人间交给警察处理,不会放过他们,想必活着的那个怕是这后半生都要在牢里度过。等阳寿一了,到了地下,自然有判官定他们的罪过,受遍十八层地狱之苦,上刀山下火海,一生又一世永堕阴府,再无轮回。”蔡淼淼淡漠地说,她的桃木剑指向黎娟。
“那些人罪孽深重,但也轮不着你来了结。你要做的是好好去投胎,可惜你没选这条路。”
“我以为谁都帮不了我们母子,只好我来了。”黎娟的语气很温柔,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是山里头出来的俏阿妹。
“我不想动手,怕小脏鬼看着伤心,你自行了断。你走后的一切,我定会妥善安排。”蔡淼淼牵起小脏鬼的手,静静地望着黎娟。
“我信姑娘。”黎娟她弯下腰,笑脸盈盈地对小脏鬼嘱咐道。“以后就听姐姐的话。”
小脏鬼茫然地用力点了一下头,又往蔡淼淼身上挨了挨。
“再见。”黎娟眼中含泪,冲着小脏鬼摆了摆手。
“妈妈再见。”小脏鬼咧开嘴笑着说。
“走了,我们回家。”蔡淼淼收起桃木剑,负在身后,林屹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小脏鬼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黎娟,原本那个女人站着的地方早就没有了身影,只剩了一阵轻烟掠过。
“回去我们得先报警,黎娟和小鬼的尸身还被封在水泥墙里,还得通知他们过来挖出来,总得入土为安。还有那个现在躺在医院床上,嗷嗷哭诉的工人,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不知情的人还当他受多大委屈呢,有这个演技怎么不去冲击奥斯卡。”蔡淼淼掰着手指,一路上絮叨不停。
小脏鬼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冲着蔡淼淼吐了吐舌头。
“不许这样。”林屹川看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我这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等把坏人送进监狱,给小脏鬼他们下了葬,还得施法送他超生。”蔡淼淼苦着一张脸,想到如小山那么多的活计,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
她伸手揉乱了小脏鬼头顶上的几根软毛,这才泻了气。“你要是下辈子没有大富大贵,一生顺遂,还真对不起我。”
林氏集团投资的文景苑工地发生恶性杀人事件,一对母子被工地工人虐杀,埋尸在大楼的水泥墙里。警方高度重视该案,组织警力侦查,经热心群众举报,警方掌握充分的犯罪事实,抓捕凶手归案。
只是四个凶手之中,三个人由于意外身亡,还有一人尚存,由于情节恶劣被裁定死刑,当天执行。
失眠整夜的蔡淼淼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闻到厨房飘来的香气,一个驴打挺立马起床,坐在餐桌上咬着吐司,眼皮还在上下打架。
电话声响,林屹川系着围裙接起电话,他的表情沉重,不时嗯了几声。
“谁这么大清早打你电话?”蔡淼淼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
“派出所。”林屹川严肃地说。
“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了,都被警察叔叔盯上了。”
“不,找你的。”林屹川似笑非笑。
蔡淼淼瞬间精神。“咋的,我最近没犯事啊,我可不想二进宫。”
第17章
“不过电话怎么打去你那里?我手机没响。”蔡淼淼迷惑地问道。
“听说是没打通。”林屹川喝了一口牛奶,淡然的说。“上次我去警察局接你,留了我的手机号码。”
“不好意思,手机欠费停机,这个月我忘记充钱了。”蔡淼淼抓了抓头发,摆弄了几下手机。“这两天事多,都没顾上。”
早起上班的林屹川系紧领带,抬起手腕带上黑石袖扣,套上修身的西装,宽肩窄腰大长腿,随意走动几步,就是行走中的画报。
蔡淼淼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头一热。她伸手擦了擦,没有鲜红的血迹,她还当自己最近肝火旺盛,放了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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