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第二日,白御医带了罗文茵诸人到沈家织坊附近逛了逛。
  罗文茵站定在沈家织坊前,看着上面的牌匾,极是感叹。
  少女时期跟随母亲到江南给外祖母庆寿的事,历历在目呢!
  记得舅舅和舅母对她这个外甥女是极好的,还动了念,想让她嫁与大表哥沈一程。
  如今沈一程在织造司当织造使,也是一方人物了。
  肖嬷嬷见沈家织坊大门口不时有女子进进出出,不禁道:“这些是绣娘不成?怎么让她们随便进出呢?”
  白御医答道:“织坊内,分为织娘和绣娘。织娘是织布的,绣娘自然是绣花。这绣娘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沈家长期雇佣的,早起至织坊内绣花,傍晚才出坊门。另一种是走动的绣娘,每日上午至织坊内,让织坊的小头目登记,领了布和线回自己家绣花,绣好了再交回织坊内,得一点工钱。现这进进出出的,便是走动的绣娘。”
  肖嬷嬷惊讶道:“白管家,你连这个也知道?”
  白御医答道:“夫人说今儿要过来织坊四处瞧瞧,我昨晚便跟客栈内的人打听了织坊的一些事。”
  他说着,又跟罗文茵禀道:“这周围还有许多小织坊,多数是依榜着沈家织坊的。这沈家织坊有时候做不完的单子,便分派出来给小织坊做。过那边的桥,另有几家织坊,却各有特色技能,因能特立生存。”
  罗文茵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问道:“白管家,你还剩多少钱?够买一处小庭院,再买一个小织坊吗?”
  白御医答道:“夫人,我手底剩下的钱,买庭院自然是够的,买织坊就怕不够了。且江南这边的织坊,多是祖辈几代一起做的,极少有人会卖。真要买,怕要花大价钱。”
  肖嬷嬷听得一愣一愣,什么什么?我没听错么?白管家说他手底剩下的钱……
  这是他的钱,不是夫人的钱?
  他自己有钱,为什么要当夫人的管家?还打算白给夫人买庭院和织坊?
  仙桃也听得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
  罗文茵这会道:“既这样,先买一处庭院,再看看什么地方可以当织坊,先租下来,咱们自己买织机,请绣娘。”
  白御医当即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庭院?我明儿便去打听,看看何处合适。”
  罗文茵道:“顶好是闹中取静的地方,生活便利,离街面近,方便进出,却又不吵闹。”
  白御医应下了。
  过了几日,白御医便找到符合罗文茵要求的庭院,早起带了罗文茵去看。
  罗文茵瞧了瞧各种,见果然闹中取静,点头道:“便是这里了。”
  白御医于是和卖家张怀讨价还价起来。
  张怀不肯让价,他便温和道:“你这庭院夏天还好,冬天却对女眷不利,料着家中有女眷正病着,还是赶紧让点价,另搬一处罢!再拖下去,女眷就不好了。”
  张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女眷病着?”
  白御医指指庭院内一颗树道:“树下传来药渣味。”
  肖嬷嬷插嘴道:“白管家可是晓得医术的,经常帮我们夫人诊脉。”
  张怀一听,眼睛一亮,问道:“白管家可否帮外子诊一下脉?”
  张怀的夫人病了近一年,请遍大夫,皆医不好,他想带她上京寻大夫,便打算卖了庭院。
  如今听白御医会医术,自然开口相求。
  罗文茵在旁边听见了,开口道:“白管家,你便帮张织机的夫人诊一诊罢!”
  罗文茵是听白御医介绍过,说这位张怀也办着一家织坊,因他会修织机,人称张织机,因此便这样相呼。
  白御医当即答应,随着张怀进内。
  隔一会张怀送他出来,嘴里千恩万谢的。
  白御医道:“且照着药方,先喝三贴看看,若有起色,我再开三贴。”
  张怀感激道:“白管家也不须问病情,只诊了诊便知是何症状,可比之前请的大夫还要高明。这厢便去抓药。”
  他喊人去抓药,一边又想起什么来,为难道:“这庭院的价位,你看,我减掉三百两好么?”
  白御医一怔,刚才是让他减一百两不肯答应,现下自己减三百两?
  他摇了摇头道:“不须,只要减一百两便好,这一百两,其实是准备请人来砍了庭院这颗树,另外植些花草的。这颗树太高太茂盛,遮住了阳光,使得室内阴暗,阴物暗生,不利身体。”
  张怀恍然大悟道:“原来外子身体抱恙,是因为这颗树!”
  白御医道:“你如今知道因由,若不想卖的话,我们便再寻别处。”
  张怀摇头道:“既已说定了,自然要卖的,我还有一处庭院,地方小些,过几日便搬过去。”
  待白御医和罗文茵要走,张怀又追出来,塞了一个荷包在白御医手中道:“诊金。”
  白御医也不看,随意塞在怀中。
  过得几日,张怀便来客栈拜谢白御医和罗文茵,说他的夫人喝了白御医开的药,已大大好转。
  他说着,又诚恳朝罗文茵道:“白夫人,白管家此等医术,该当放他坐医馆,当一个管家太过屈才。”
  罗文茵笑道:“待我之事办妥,自会放他去坐馆。”
  白御医一听,微急道:“夫人,我只想跟随在你身边。”
  罗文茵笑道:“此事且再论罢。”
  嗯,白御医医术好,我是该弄一家医馆,让他坐馆赚钱交给我呀!
  谁叫他绑我出京呢?他该当赚钱赎罪的!
  罗文茵说着话,想起什么来,问张怀道:“你可知道谁家想卖小织坊的?我想买一家,苦于找不到门路。”
  张怀一听便道:“我倒是知道一家要卖,但那家织机破裂,请的绣娘皆是亲友,若是买了,怕是难管。”
  罗文茵道:“无防,你且帮我问问价,若是合适,我们再去瞧瞧。”
  待张怀告辞走了,罗文茵便在灯下画了一只机梭,交给白御医道:“你明儿拿着这张图到沈氏织坊去,高价卖给他们。得了图纸钱,再凑一凑你的钱,没准能买一家小织坊。”
  白御医看着图纸,劝道:“夫人的心血,不能这样卖了,还是留着吧!至于买织坊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罗文茵道:“咱们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办法可想?至于这机梭,你放心,不是什么重要物事。只是我料着沈家织坊应该买了新织机,那新织机若配着旧的机梭,会不时断钱,只有用这新的机梭,才能顺畅。”
  白御医一听这是新的机梭,并不是特别重要之物,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疑惑道:“沈家肯出高价买么?”
  罗文茵笑道:“你拿去了便知。”
  第二日,白御医拿了机梭图去沈家织坊,到午间回来,一进门便笑吟吟道:“夫人料得不差,沈家果然肯花一千两银子买了图纸。”
  肖嬷嬷和仙桃一听,齐齐张大嘴。
  夫人拿着纸笔在灯下涂画了几笔,拿去就能卖一千两!
  夫人这是仙笔不成?
  跟着夫人,我们是要过上神仙日子不成?
  第96章
  这时代,二十两银子便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一千两,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在肖嬷嬷和仙桃听来,更是天文数字。
  白御医当下把银票搁到案几上,推至罗文茵跟前道:“夫人,这笔钱你留着当私己,买织坊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罗文茵按住银票道:“本来就是为了买织坊才卖图纸的,你拿着。若不拿,买织坊的事,就不用你劳心了。”
  白御医一听,便默默收起银票。
  晚间,罗文茵静静躺在床上,想起白御医的行径,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少女时代重病,是白御医给她诊治并言语安慰,才渐渐好转的。
  之后,对他自有一份感激之情。
  这些年,白御医对她的好,也点点滴滴在心头。
  他虽绑了她出京,一路上以礼相待,并没有任何惹她不快之事。
  待她说一声让他当管家,他又全心全意效力。
  如此种种,她真的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罗文茵思索着,便把白御医所描述病症跟系统说了,问道:系统君,你有办法治他这病么?
  系统答道:“一来,他这是基因遗传病,须得先做个基因检测才行,这儿明显做不到。二来,他说的自己那些症状,多是推论,并没有真正犯病,且过几年瞧瞧,或者只是他自己疑心呢”
  罗文茵叹道:“我总归希望他平安的。他若能活着,就是绑架我出京之罪,我也会尽力帮他开脱的。”
  白御医这会也躺在床上想心事,自己只有三年寿命了,这三年,能伴在茵儿身边,能帮她达成心愿,其实也算没有遗憾了。
  但是……
  梦里曾梦到那种旖旎,那种亲密无间,真的没法实现么?
  他忙翻个身,捶打一下自己的头,自语道:“睡吧,能这样已是福份,莫要贪心。”
  至第二日一早起来,他洗漱毕,便直接出门去找张怀。
  张怀听了他的来意,便带着他去看那家想要出售的织坊。
  织坊老板方世维忙忙带着他们进去,遂一介绍织坊内的织娘和织机。
  白御医看完,再问了价位,计算一下自己共有多少银子之后,这才道:“这价位稍高,我还得回去跟夫人商量商量。”
  方世维一听,忙拦住道:“既是张织机介绍的,自不会乱开高价,这已是公道价了,你问一下张织机是不是?”
  张怀便道:“这价位虽算公道,但你不是还没给绣娘和织娘结算工钱么?可不要过后把这笔工钱赖到白夫人头上,让织娘们来闹事。”
  方世维一下涨红了脸,有点恼火道:“怎么会呢?我自会结算完工钱的。”
  张怀道:“不是听闻你没钱结么?你不若再让点价,让白管家给你定金结了工钱?”
  方世维脸一沉道:“张织机,压价不是这样压的。”
  张怀一下止了话,略有些讪然,自己为了讨好白管家,对方世维说话,是有些过份了。
  白御医没做过生意,听着方世维的话,感觉有点复杂,便道:“我们夫人也不是非买不可,方老板考虑清楚再说。”
  说完却是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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