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姜琰琰瞧着闻东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手里的筷子给点燃了似的,偷摸摸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解释:“人是铁饭是钢,我今天死后又生,逆天而行,消耗太多,不多吃点不行啊。”
  闻东看着她,那双生光的眸子似乎在甩出质疑——到底是谁消耗得多?
  姜琰琰乖巧贴着床沿坐好,正对着闻东,声音又软又细:“你哪里痛呀?”
  第77章
  “这里。”闻东毫不犹豫地抬起手,食指指着自己的心口, 觉得不解气, 还连戳了两下。
  姜琰琰眼皮子眨了一下:“你怎么还和小孩似的,”转头看到阿毳留在桌上的青汁膏, 再挪眼看向闻东眼睑下方的鸟羽,“我晓得了, 我给你涂药就是了。”
  闻东为了她, 也算是豁出了半条命,她没道理推脱。
  闻东看着姜琰琰掐着捏起去捻青色的膏体,又说:“其实, 你才是我的药。”
  “我知道, 你喜欢我嘛,你看到我就开心了,开心就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嘛。”姜琰琰的话, 十分官方, 似套路般的口气,“来, 闭眼睛,涂药了。”
  闻东偏生不闭:“你还记得钓鱼的那次吗?柳树底下。”
  姜琰琰搁下镊子,叹了口气, 一副大义凛然, 英勇献身的样子,闭着眼:“来吧。”
  “你很为难的样子。”闻东摇头,“算了。”
  闻东说完, 往后一靠,头挨着床板发呆一般,姜琰琰睁眼,拉着他的手,正色说:“不为难,真不为难,从江湖道义上来讲,从咱俩现行的关系来讲,都不为难。”
  “你当真?”闻东一边笑,一边问,他笑得很不端正,像是揣着什么不好的念头。
  “嗯。”
  闻东突然倾身上前,姜琰琰眼眸刷地一下瞪圆,两人鼻尖紧紧挨着,一呼一吸都能互相感受。
  闻东再一偏头,鼻尖贴着姜琰琰的鼻尖转了一下,一股让人窒息的热从唇.瓣上袭来,姜琰琰浑身僵硬,也不敢动,稍微一抿嘴,闻东只会覆得更紧。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直接。
  姜琰琰周身却没有上次那种冷气释出热气下沉的感觉,反倒是她自己,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姜琰琰忍不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从唇缝里吐出一句:“好了没有?”
  上次闻东伤得那般严重,貌似也没这么久。
  闻东嘟囔了一句:“不急。”
  时间久到姜琰琰觉得外头的菜都凉了,闻东才慢慢直起身子,眼睑下方的羽毛褪了去,只是略微留下一道浅肉色的疤痕。
  姜琰琰面色如常,指着那道浅浅的一道疤痕说:“好像还有一点,你是不是水平不行了呀。”
  闻东偏头:“那再来一次?”
  姜琰琰立刻起身:“不要了,我要吃饭了,老曹送了好多腊肉过来,还有腊排泥鳅豆腐汤。”
  出了门。
  吃饭的院子里,白旗和乔美虹也在。
  一张方桌,阿蚁和阿毳已经吃完了,白旗和乔美虹才落座,乔美虹面前的碗似新的一般,干净得连一点儿油珠子都没有,她还没开始吃。
  白旗像是吃了三碗饭似的,专用的大碗旁边已经堆了小山高的骨头,那一海碗的汤,都快被捞空了。
  姜琰琰很后悔,她就不该进去给闻东上药的,菜都没了。
  闻东跟在后头,才和白旗打了一照面,白旗就立刻朝着闻东挥手:“九爷,太饿了,没等你,先吃了,别介意。”
  白旗手边还摆着一瓶果子酒,是姜家自己用院子里的葡萄酿的,颜色比洋人的葡萄酒浅,白旗一坐下就嚷着要喝酒,没法子,阿蚁只能给他盛了一些。
  闻东没说话,只和姜琰琰双双坐下,阿蚁立刻从厨房里又端了一盘辣椒炒肉,她新做的,特意给自家姑娘留的。
  姜琰琰快速用汤勺扒拉了一半的辣椒炒肉,混着酱色的油水拌饭,大口吃了一口,看着白旗:“你看到我,不惊讶?”
  “我惊讶个啥?”白旗嘴里含着肉,又喝了酒,有些上头,说话也囫囵不清的,“你们的事儿,我都晓得了。”
  路上,乔美虹作为交换,把姜琰琰变身黑猫的事儿,一股脑的也都说了,白旗这才是恍然大悟。
  “你俩,扮假夫妻,你,扮假的方家小姐,对不对?”白旗得意得很,尤其是看到姜琰琰木楞了眼神,更是肆意,搁下筷子朝着闻东和姜琰琰指指点点,“我说呢,九爷千年的老树不开花,怎么突然就娶妻了,你俩,压根就不是一对儿,哈哈哈,我猜对了没?”
  姜琰琰看着白旗,又看着闻东,感觉这怎么解释都不对。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探入钟家假扮夫妻,那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在谈恋爱,一来,是为了帮闻东渡情劫,二来,姜琰琰还没和姜多寿汇报一下,显得颇不正式。
  闻东倒是直接,只说:“之前不是,现在是了。”
  “是啥?”白旗一口咽下嘴里的饭团。
  闻东低头用菜汤拌饭:“你依旧可以喊她做嫂子。”
  白旗突然想明白了,又觉得很丢脸,他咽了口汤,借着酒劲儿壮着胆子,手指朝天:“我不信,你俩给我亲个嘴儿。”
  闻东抬头,眼神狠辣吓人:“什么?”
  姜琰琰脸已经红了,不过好在有闻东镇着白旗,她只管继续扒饭。
  白旗梗着脖子,他余光扫向乔美虹,这才搜来的热腾腾的八卦啊,怎么说凉就凉了呢,许是饭堵在喉咙里,白旗的脸渐渐涨红,看起来,倒像是有些着急上火了。
  一旁的阿毳连忙给白旗斟茶,着急忙慌地想调和一下气氛,笑着说:“亲过了亲过了,我看到过,某次在房顶上,白先生喝饭,哦不,白先生吃茶。”
  “那次不是。”闻东低头,顺手从汤碗里给姜琰琰捞出一块腊排骨。
  阿毳:等下,那次不是?哪次是?
  闻东干咳了一声,指节磕着桌板:“说正事儿。”
  白旗自觉放下手里的筷子,倒是很警觉地瞧着闻东。
  闻东简明扼要地把在七峰村的事儿说了,包括之前龙家打了八根九头鸟骨进活人的脊椎骨,炼出了所谓的“龙神”,也说了七峰村猫妖借了虞秀芹的尸体重生。
  他语气清淡,尤其说到自己的时候。
  “实不相瞒,我现在的灵力,不足当年三成,对付龙家,有些吃力,你们白家世代镇守宁古塔,白家先祖曾和我定下契约,我以灵力助白家延绵福寿,若神兽有难,白家需得鼎力相助,白旗,是你们白家还债的时候了。”
  白旗若有所思,这约定世代有之,他也从小被灌输和神兽契约一事儿,亲叔叔把家门交给他的时候也曾嘱咐,若有人以神兽玉佩求你,只要不是伤天害理,逆天而行的事,你必倾力而为。
  当时白旗还问,怎么个倾力而为法呢?倾尽家财?那还是要留条裤衩吧。
  亲叔叔只说了四个字——“死不足惜”。
  这约定,重的很呐。
  可白旗担心的是,如若这事儿,连闻东都略显吃力,他这水平,如何替闻东办事?
  白旗思索间,姜琰琰蓦然开口:“你既然有东北白家可以用,又为何专门来找了我爷爷办事?”
  “可以用,不代表要最先用。”闻东说,“白家的恩情隔了几代,到了白旗这儿,除开对家族使命的遵守,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动力了,你爷爷不同,姜多寿的命是我亲手救下的,他自然会亲力亲为。”
  “姜多寿?”白旗恍然回神,又看着姜琰琰,“小嫂子,你是姜多寿的……孙女?”
  姜琰琰朝着白旗江湖式一拱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姜琰琰,姜葱蒜的姜,一王带二火的琰。”
  “妈诶,”白旗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大神树下烧红簿子这么灵呢。”说完,余光直勾勾地往乔美虹身上看,抽空,得想办法问下乔小姐的八字,再抽个空,也拉着乔美虹去神树下烧红簿子去。
  乔美虹的眼神,却又落在闻东身上,她问:“刚才九爷说,您的灵力不足三成?怎么会呢?当时在夷陵雀舌茶山的时候,虽是渡过一些给姜姑娘的,可后来没取回去吗?就算没取回去,也应该还有一半才对。”
  乔美虹的问题,问得很是细致,若是好好回答,你来我往的,得说好一阵,闻东言简意赅,只回:“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意思就是不想和你多说呗。
  回归正题,闻东点了白旗的名,白旗没道理不表个态,白旗只握起原本搁在桌子脚的四十八股铁伞,这铁伞很沉,可今天,似乎又比往常更沉一些。
  “行!”白旗昂头应下,“不就是个龙家嘛,不就是个什么破猫妖嘛,九爷您不能杀生,就尽管在旁边看着就好,见血的事儿,让我来。”
  白旗以汤代酒,灌下一大口,撂起铁伞站起身,气势轩昂:“咱什么时候下南洋?”
  “不着急。”姜琰琰趁机又扒拉一块腊排骨,看着白旗,“还得等我爷爷从长白山回来呢。”
  阿蚁刚好又端出一盘菜,这是给闻东做的清炒芽白,顺势接了一句:“快了,半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三天后就到。”
  “是,”闻东点头,“大家刚好,休养一下。”这句话说完,又转头看向乔美虹,问:“乔小姐在长沙,是住在什么地方?”继而看天,“天色也不早了。”
  这是委婉的赶客了。
  这是姜家的院子,姜琰琰同意让白旗住在里面,是因白旗帮闻东做事儿,姜多寿也帮闻东做事儿,算起来,大家都是一个船上的人。
  乔美虹倒像是个唯一的外人。
  乔美虹开口道:“我和你们一起……行吗?”
  闻东没说话,只给姜琰琰夹了一筷子青菜,硬塞到姜琰琰全是肉的碗里,声音很温柔:“人家问你,行不行。”
  人家哪里问她了,问的是闻东好不好。
  不过闻东这态度,姜琰琰很满意,明里暗里都是在表明,这个家里还是姜琰琰说了算。
  “行啊,我路上也有个伴儿。”姜琰琰吩咐阿蚁,“收拾两间客房出来,这院子大了就是好,还能有空房,早就该搬过来了。”
  ***
  这一场交锋,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角鹰断翅,奄奄一息,被姜琰琰单独腾了一个房间,日日滋养。
  阿蚁派去的族类全部无功而返,肖洛明和猫妖警戒性极高,只知道他们大体是往西南方向去了,西南,紧挨南洋,南洋,是龙家的地盘,这也算是合理。
  姜琰琰曾和闻东提过一次,要闻东把注在自己身上的灵力取回去,可闻东一句便打消了姜琰琰的念头。
  “我拿回去,你就死了,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不过闻东晓得,姜琰琰这人,讲究礼尚往来,便是直言,这次功德轮的谶语的后半句指的是姜琰琰,闻东救了她,便算是修成了功德,姜琰琰如今顶着闻东的灵力,猫妖也已经出世,姜琰琰也不必费心修功德续命了,倒不如让姜琰琰把多余的功德全给了他,帮他提升一下修为也好。
  这桩生意,很明显,是闻东让着姜琰琰,寥寥几许功德,和闻东那一半的灵力相比,如同蝼蚁和山川,水滴和大海。
  姜琰琰噗嗤笑了一下,同意了。
  变化最大的,当属虞家。
  前一天还是红绸高挂,四处喜气,转天就挑了白绫,奠字当头的白灯笼垂在门前,里里外外,一片哭丧。
  喜事变哀事,虞家还没寻到虞秀芹的尸首,只在棺木里叠好一套虞秀芹生前最喜欢的长裙。
  搜轿的人说,怕是人被烧成灰了,那日风大,都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这番话,虞先生没敢对虞夫人说。
  人死不见尸就罢了,连骨灰都散了,当父母的,着实听不得这番话。
  于情于理,姜琰琰都觉得自己应该去送份礼,上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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