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节

  李大太太抿了抿嘴才道:“宋大奶奶不是也走在前面吗?她都没有休息,我们再去说道也是自取其辱。”
  “那怎么一样,”管事妈妈道,“您身子本就不好,之前还受了惊吓,而且我们马车中什么都没有,宋大奶奶那边用的是软垫子,车厢里面还上了厚厚的帷幔,就算再大的风也透不进去。”
  这些都是小事。
  李大太太总觉得那位宋大奶奶在试探她。
  更何况。
  “我们怎么能与宋大奶奶相比,老爷现在是被押送入京问审,我们是犯官家眷,宋大奶奶却不同,宋都督是朝廷新贵,高高在上……”李大太太想到这里心中一疼,脑海中浮现出简王爷的身影,嘴中满是苦涩。
  王爷就是死在宋成暄手下,她每当想到这里,都心如刀绞,恨不能为王爷报仇,可那宋成暄和徐清欢委实太过难缠,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她需要处处小心才能躲过这一劫。
  “那位宋都督明明说拿到太原知府的文书就会将我们交给太原府衙,可……文书分明已经到了,他却依旧当做没有瞧见,”管事妈妈不停地说着,“九爷一直没有露面,该是正为大老爷和您四处奔走,可怜了九爷……”
  管事妈妈的话传入李大太太的耳朵。
  煦儿一直没有跟上来,是怕宋成暄发现什么端倪?还是另有思量。
  之前老爷被抓,煦儿也一直没有下马,她仔细想过了,煦儿处处戒备,是怕宋成暄会突然发难。
  也就是说,她之前猜测的没错,煦儿已经知晓了一切,为了遮掩秘密他不得不向高太太下手。
  煦儿这样选择算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接下来呢?他要接手王爷留在北方的人手。
  不知为何,李大太太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李煦来到北方,所有人自然要以李煦为重,她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如果危及到李煦,她也会是第二个高见松。
  李大太太被自己的思量吓到了。
  不会的,他们的母子亲缘在那里,煦儿又是孝顺的孩子,绝不会那样做。
  高太太那件事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李大太太握紧帕子,低声吩咐管事:“不要再去说任何话了。”这样的情形下不可再生事端。
  太阳将要落山,队伍才又停下来。
  李大太太被人扶着走下车,挣扎着要去看李长琰,刚刚下了车,李大太太目光刚刚落在人群中,忽然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粗布的衣衫,一副粗使媳妇的打扮,正在帮忙搬动宋大奶奶车上的物什。
  李大太太怔愣在那里,想要将那媳妇子看个清楚,谁知那媳妇子转身就向驿所中走去。
  “太太,您怎么了?”管事妈妈立即询问。
  李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怎么突然多了许多人手?”
  管事妈妈道:“应该是驿丞找来帮忙的,我们路过驿所都是如此,之前太太心事重重大约没有注意。”
  她不是没有注意,而是没有瞧见那张脸孔。
  “我去看看老爷。”李大太太转头去寻李长琰。
  李长琰和李冒父子满身黄土,脸上早被风吹得皴裂,头发乱成一团,看起来狼狈不堪。
  李大太太忙让人找了布巾上前为李长琰擦洗。
  “辛苦你了。”李长琰喝了些水才沙哑地开口。
  “老爷再忍一忍,到了京中衙门就好了。”
  李长琰却不这样觉得,他被牵扯进去的是谋反案,不知朝廷到底为何会认定他是简王党,高见松到底说了些什么。
  李长琰不肯再说话,靠在屋子里歇着。
  “走吧!”衙差前来驱赶李大太太。
  李大太太不禁惊讶,之前去驿所,她都是与李长琰和李冒在一起,为何今日要将她带走,她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张面孔,心中疑惑更深。
  “还愣着做什么。”
  李大太太在衙差的催促下站起身,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踏出屋子她向周围张望,却没有见到那熟悉的人影。
  ……
  李长琰浑浑噩噩地睡着,忽然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老爷,老爷您醒醒。”
  李长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让他熟悉的面孔。
  “青娥。”
  李长琰愣在那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难不成我……我也……”
  “嘘,”妇人立即阻止李长琰,“老爷,奴婢没有死,奴婢只是逃命去了,听说老爷落了难,奴婢就跟了过来。
  老爷是因为高大人被牵连入狱……可奴婢知道老爷是被冤枉的,因为高大人的书信并非写给老爷,而是写给太太的。”
  第六百七十四章 李大太太的秘密
  李长琰听到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挪动了下身体,手上的伤口顿时一阵刺痛。
  妇人见状就要上前搀扶李长琰。
  李长琰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那妇人。
  大约是常年在外操劳,妇人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皮肤也变得粗糙,眉眼盈盈处还能找到当年的神采。
  确实是青娥没错。
  青娥为何要说这些话,李长琰脑子一片混乱,青娥当年一心想要嫁出李家,李大太太托人给她寻了门好亲事,结果青娥嫁过去不到半年就生了重病,后来他就听说青娥病死了。
  现在青娥不但死而复生,而且还说她当年是逃命去了。
  青娥为何要逃命?
  李长琰有些不明白,难道当年李家有人要害青娥不成?
  当年他要将青娥抬了姨娘,李大太太对此也十分赞成,毕竟青娥在李家多年,从来都是侍奉的尽心尽力,李大太太生产了几次,家中孩子太多,内宅里多个女眷照顾也是件好事。
  却没想到青娥坚决不同意,甚至在他面前寻死,他被磨得没有法子,吩咐李大太太给青娥准备份嫁妆遂了她的心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将这桩事抛诸脑后,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最重要的是,青娥提及了他的案子。
  他与高见松见过几次,都是因为煦儿的关系,他去高府拜谢,可私下里与高见松却从来没有书信往来。
  朝廷认定他是简王党与青娥口中的书信有关?
  “老爷,”青娥见李长琰没有反应不禁有些焦急,“奴婢说的话,您听到没有?”
  李长琰还没说话,李冒已经过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里来的书信?”
  青娥错愕,没想到李长琰和李冒对这些内情并不知晓。
  “老爷还不知道吗?”青娥道,“朝廷会捉拿老爷,是因为手中有实据,那高见松与老爷来往的书信中提起过那些粮食,所以老爷才会来到怀来卫。”
  李长琰再次睁大眼睛,他虽然被朝廷捉拿,将要押送去京中送审,可他并没有太过惊慌,毕竟他与高见松私底下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朝廷只管去查,即便李冒卷入了蒋家的事中,那也是无心之举,而且李冒还帮徐氏抓了蒋大爷。
  他被儿子牵连,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可现在青娥告诉他,朝廷手中有了确实的证据。
  李长琰开始感觉到惊慌,不禁脱口而出:“你胡说些什么。”
  “是真的,”青娥道,“奴婢得到消息之后,就托人四处打听,奴婢这些年在外做杂事,认识了卫所的一位百户,那位百户大人曾前往捉拿高见松,这些话都是他亲耳听到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奴婢也不会前来。”
  李冒不等李长琰说话:“这与我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青娥看向李长琰,李长琰眼睛中也是一片茫然的神情。
  青娥不禁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多年您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太太,您一直觉得大太太温和柔弱,恭顺贤良吗?”
  李长琰从青娥声音中听出几分讥诮。
  “大太太将您在外面生的儿子都接回李家,对外称是自己所出,让您多子多福,从来没有埋怨过您,而且将这些孩子视若己出,这是寻常主母都做不到的,还拼死生下了九爷,为了九爷不惜与您一起长途跋涉四处求医,甚至落下了病根,我们这些下人都十分钦佩大太太,直到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李长琰死死地盯着青娥,等待着青娥说话。
  青娥道:“您还记得陆先生吗?”
  李长琰点了点头,陆先生是煦哥的西席,为了教煦哥甚至只要了一半的束脩,他很尊重这位老先生。
  “老爷还在山东时,经常在衙门里忙碌,家中只有太太管事,那时候太太身子不太好,总会病倒在床,太太生得是头疾,病重起来不喜欢旁人在身边,屋子里只有江妈妈侍奉,我们都被远远地遣开。
  开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有一天晚上青竹吃坏了东西,连着去了好几次净房,最后一次迟迟没有回来,我就出去查看,谁知道青竹并没有在净房,我心中奇怪就四处去寻找,最终在庵堂外看到青竹的人影。
  我正要上前去与青竹说话,就发现庵堂里有动静,我躲在穿堂角落里张望,半晌发现陆先生带着一个人从庵堂里出来,那是一个男子,那男子穿着斗篷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青娥说到这里看向李长琰。
  李长琰面色阴沉,显然想到了什么。
  深夜中,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李家内宅所为何事。
  李冒更是紧张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这件事事关母亲,他如果能够平静。
  “那是什么人?”李长琰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询问。
  青娥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亲眼看到大太太从庵堂中追了出来,然后与那男子抱在了一起。”
  李长琰额头上青筋浮动,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青娥目光坚定:“奴婢没有骗老爷,奴婢当时也吓得浑身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男子在大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安抚住了大太太,然后就跟着陆先生一起走了。”
  李长琰面目怪异,眼睛中是复杂的神情,又是惊诧又是愤怒又是怀疑:“既然是这样,你为何不与我说?”
  青娥并没有慌张:“老爷听奴婢说下去就知道原因了。”
  说完这话,青娥抿了抿嘴唇:“奴婢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可若是那时候被大太太发现行踪,奴婢就必死无疑,所以奴婢急匆匆地离开,准备静下来再思量对策。
  奴婢回到屋子里,不一会儿功夫青竹也回来了,青竹以为奴婢睡着了,蹑手蹑脚地上了床什么也没有与奴婢说。
  奴婢从旁看着青竹,眼见她有心事,知道她必然也在琢磨怎么处置此事。”
  青娥说到这里,再次看向李长琰:“老爷还记得青竹最后怎么样了吗?”
  李长琰此时已经想到了什么,神情更加难看起来:“我记得青竹出去置办物件儿的时候,遇见了盗匪,被人掳到林子里杀了。”
  “对,”青娥道,“青竹死了,青竹贪财,她早就想拿一笔银子买些田地,过上主子的日子,再也不要为奴为婢,奴婢怀疑青竹去威胁太太,然后被太太灭了口。
  奴婢没想到太太这样的人,竟然手段如此的狠厉,既然有青竹在前,奴婢就更不敢张扬,盼着老爷回来,向老爷托出实情,请老爷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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