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节
一个月后,任无为接到了殷渺渺的信。
他很惊讶,叫了云潋一块儿来看:“出了多大的事,你师妹居然买了只青鸟来送信?”
修真界最普遍的信使是青雀,飞得虽然不快,但容易训练又稳当,而青鸟传闻是有西王母身边鸾鸟的血统,速度很快,价格自然也十分高昂,算得上是高阶妖兽了。
殷渺渺不太喜欢驯养高阶妖兽,这回居然买了只青鸟送信,由不得任无为不意外。
他口中念叨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飞快拆了信,一目十行看完,张口就骂:“他妈的,要不要脸?”
云潋微微蹙起了眉,接过信笺看了起来。
“这是明摆着要杀人呢。”任无为越想越火大,当年他拼着老命护着这两个徒弟,差点就挂了,好不容易养到了结了丹,居然被个死丫头喊打喊杀,“化神了不起啊?”
云潋:“了不起。”
任无为:“呸!”
“我要修到化神太慢了。”云潋思考了下,“师父要是努力一下,应该可以,到时候就叫慕天光住到翠石峰来。”
任无为悻悻道:“别提了,要不是他,渺渺能遇到这破事儿?甩了算了,现在有钱了,给她买十个鼎炉,按莲生的标准。”
“那莲生醒过来怎么办?”
任无为大手一挥,爽快道:“那就选别的类型。”
“没用的。”云潋把信笺折叠起来,“慕天光对师妹这么好,她肯定舍不得,不会和他分开的。”
“好个屁好,这事儿就是他惹出来的,红颜祸水,他要是没挨那十鞭,以后别和我提什么结缘,我答应就跟他姓!”任无为冷笑连连。
“师妹要是想结缘,你也拦不住。”云潋道,“我们还是好好修炼吧。”
任无为瞥他一眼:“她信里没多说,有事没?”
“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任无为神色稍缓,“福祸相依,你师妹从小就稳得住,但是太稳了,少了点拼命的劲头。这回能叫她吃个亏,从此以后好好修炼,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云潋道:“是,她也说会不日离开北洲,继续去西洲游历。”
“唉!”任无为重重叹了口气,还是不爽,反手挥了两道剑气,和悬崖下的罡风一撞,余波无数,震得山上种着的花木纷纷摇落,落英缤纷。
云潋道:“别气了,等你进阶了化神,我就去把人杀了。”
任无为狂翻白眼,化神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要是有那么简单,他也不至于这么气,说到底,就是觉得要白吃这个亏,心里头憋屈。
“你回去吧。”他挥了挥手,“让我安静会儿。”
云潋应了声,带着信笺离开了。
任无为坐在蒲团上,托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感慨一声:还不到服老的时候啊!本来以为凭自己的资质,修到元婴估计就是个头了,现在想想不能认命。他妈的,元婴算个屁,疼爱的徒弟连个男人都睡不了,有个卵用?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
虽然这句俗语不是这么用的,可任无为觉得,没有比这更能代表自己心情的了,养徒弟不止是给口吃给口穿,顺带教教法术就完了,那是操不完的心啊!
唉,算了算了,再闭个关吧。
*
慕天光没被下狠手,又有殷渺渺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得来的药物一股脑给他用了,想好得慢也难。
伤势一好,他们就考虑出门历练的事了。
飞英强烈要求同行:“萧丽华过几个月就出来了,到时候找我麻烦怎么办?”
这个理由太强大,居然说服了所有人,包括最难缠的赵远山,只是要求他必须跟着慕天光等人,不能独自行动。飞英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这一天,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都要去,乔平自然不肯被落下,跟着加入了队伍。
于是,费了几天功夫采买完必须的物品后,殷渺渺正式向归元门提出辞行。
双方早有默契,归元门自然不会多留,客客气气地走完了过场。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李心桐等人的耳朵里,毕竟在乾坤镜里并肩作战了一场,相熟的人陆陆续续地登门送别。
吕千秋、李心桐、冉香、卫不屈、方菲、岳不凡……或独来或结伴,人人都有离别赠礼,不是什么阵盘符箓就是丹药特产,不贵重,却是一番心意。
殷渺渺都收了,又道欢迎他们去冲霄宗作客。
而说起游历的目的地时,她也没有隐瞒:“魔修动作频繁,我们打算去柳洲,那里是魔修聚集的地方,应该可以打探到不少消息。”
她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乾坤镜一战让他们深切得感受到了己身的不足,十分渴望能够进一步锻炼自己。
魔修汇聚的柳洲,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274章
柳洲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在十四洲中, 除却魔洲,便是柳洲的魔修人数最多, 和道修五五开,而道修的五成中,邪修的数目也有一二成, 是以, 能够在柳洲混下去的道修……也绝不是善茬。
殷渺渺上一回来柳洲是为着打探消息, 后来因为收到了向天涯的信件, 没过多久就赶去了陌洲, 满打满算也就留了一年左右。可若是算起来,她在魔修身上吃的亏, 至少七成是发生在了这儿。
飞英本不太信,结果到达柳洲的第一天就目睹了一桩血案。
那个时候, 他跟着殷渺渺等人刚刚下了飞舟, 才找了家酒楼想吃顿热乎的,就见街上有人打起来了。
先动手的是个女修,她一边动手一边道:“我不认识你们, 无冤无仇,抓我干什么?”
“表妹,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和她交手的是个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招式凌厉, 嘴上却说, “你逃家多日, 姑母时时记挂, 快随我回去吧。”
“呸,老娘哪来的便宜娘。”女修脸色更难看了。
旁边站着的一个少女面色焦急,不断劝说:“阿姐别闹了,快和我们回去吧,只要你乖乖认个错,爹肯定不会逼你和人结缘的。”
女修冷冷道:“别给我乱攀亲戚,滚远点。”
“那就没办法了,表妹,你可别怪表哥狠心。”年轻公子唉声叹气,手上的动作不慢,摸出一条套索甩去,这应当是件不错的法宝,一下子就捆住了反抗的女修,“委屈表妹了,到家就给你解开。”
女修面色阴沉,也不多辩解,而是蓄力在身,激发了身上的防御法宝,套索呲一声绷断:“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不、认、识、你、们。”
年轻公子和少女神色微变,像是没想到她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法宝,对视一眼后便道:“表妹既然不肯跟我们回去,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只得如实向姑父姑母回禀了,走。”
两人毫不恋战,说完掉头就走。
女修警惕不减,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就见两个腰系令牌的修士走了过来:“仙城之内岂容你大打出手?跟我们去城主府一趟吧。”
“是他们先来惹我的。”女修面色不善。
“别以为我们没看见,是你先动的手。”对方掀了掀眼皮,“寻衅滋事,哪个仙城都是重罪,你要是不跟我们去城主府,那就视为拒捕逃逸,回头通缉令贴满柳洲,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女修沉默了会儿,咬了咬嘴唇,像是认命了:“好吧,我跟你们……”
她口中敷衍着,手中却已经夹杂了两张符箓,待他们打算走近捆绑时飞快掷出。难闻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她如鱼般滑不留手,一下子就藏进了人海之中,转眼就没了踪迹。
“妈的,晦气!”两个修士骂骂咧咧,却也没有追上去,恨恨地走了。
飞英看了半天,纳闷地问:“她就这么跑了,不怕被通缉啊?”
殷渺渺道:“柳洲的规矩是,你实力强,拆了半座城也没人管,实力弱,不管是被迫反击还是蓄意寻事,动了手就是触犯条例,不跑就等着脱层皮吧。”
“这是霸王条款啊。”飞英品了品,“城主做成这样,居然还没下台?”
“这位仙师是第一次来我们柳州吧。”酒楼的伙计端着热汤面上来,麻利地摆着碗筷,笑说道,“我们这追风城已经算不错了,有些仙城可是隔个三五十年就要换一次城主。运气好呢,轮到个英明的,大家都有点安生日子,运气不好的轮到个只知道搜刮资源的,那就有的乱啰。”
看惯了归元门治下的安稳平定,飞英有点看不上眼:“频繁改朝换代不是好事。”
伙计也是个妙人,张嘴就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在柳洲,人人都想当城主,没办法。”
说得有理,飞英闭嘴了,专心吃面条,谁知道一尝就变了脸色:“好难吃……”
“不会吧,这么大的门面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乔平将信将疑地吃了口,然后跟着沉下了脸,“该不会连盐都没放吧。”
殷渺渺面不改色地喝着茶:“是你们说要吃东西的。”
飞英想起点菜时她说没胃口,恍然大悟:“姐姐,你知道不好吃!那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也上过当。”殷渺渺悠悠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乔平睃了眼一样喝茶的慕天光,隐蔽地翻了个白眼:众乐乐?他家小师叔怎么没乐?
“这不会就是柳洲的特色吧?”飞英脸都绿了,危险他不怕,饭菜那么难吃可是大事,现在坐飞舟改去中洲还来得及么?
殷渺渺心平气和地说:“那不至于,看运气吧。这里开店的都靠后台,不靠手艺。”
来柳洲的第一天,飞英就感受到了森森的恶意。
勉勉强强吃完面条(修士不能重口腹之欲,浪费可耻),殷渺渺就近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
此时不过申时三刻(16:45),天色就暗透了,街上挂起了一盏盏的灯笼。
飞英一进屋就看到了放在圆桌茶盘上的玉简,质地一般,然而做得十分精美,每一片上都有个美人的侧影,还有一句小诗,什么“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他翻来覆去看了会儿,纳闷地问:“乔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乔平探头一看,赶紧道:“哎哟,别乱动啊,这是名牌。”
“谁的名牌?”
“鼎楼里的人。”
“噗!”飞英像是被蛇咬了似的撒手,“这也太不讲究了,都送到客栈里了?”
乔平以前也不知道,后来和慕天光在中洲混得多了,自然见识过几回:“妓院、客栈、酒楼,那可都是没点靠山开不起来的,多半是互相勾结,不足为奇。”顿了顿,又笑,“出来长长见识,对结丹有益。”
在他看来,飞英天资悟性都不差,就是缺了点经验,若不是当年在凡间打过底子,真是被人生啃活剥了都不知道。
“我知道,不过乔师兄,你和小师叔当初在中洲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这种事也了解?”
乔平呵呵:“干了些什么?你小师叔当年受刺激了,专门往不干不净的地方跑,这可是苦了我啊,看到了好多恨不得自戳双目的事。”
“什么事?”没经历过的小朋友非常好奇。
乔平:“少儿不宜。”
“哼。”飞英嗤笑,“你们老说我大师伯拘着我,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拜托,我不小了,比我小的当爹当祖父都有了。”
乔平摸了摸鼻子:“别人是别人,我不能教坏你。”
飞英叹了口气,突然怀念起了向天涯,那家伙是混账了一点,但对他从来都不是养小孩的态度。要是换做他,估计会坏笑着提议带他去长长见识吧……呃,虽然不是真的想见识,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被当做小孩子了。
为什么大家都想着保护他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真的太弱了?
“算了。”他爬上床榻,老老实实地盘膝坐好,“我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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