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郁棠不好泼了两个小姑娘的兴头,只好笑着随两人去了小花园香樟树下的藤椅坐下,让柳絮去倒了茶,问她们:“是什么急事,让你们两个巴巴地来找我。”
  五小姐还有些腼腆,四小姐却像个百灵鸟似的围着郁棠就叽叽喳喳地讲开了:“郁姐姐,你知不知道,顾姐姐的哥哥,就是顾朝阳顾大人要娶徐姐姐家的小姑子殷小姐为妻了?”
  这已经是旧闻了。
  当然,这也是相对郁棠而言。
  说起来,这件事郁棠也算曾经亲自参与过。
  她去给殷家布置过新宅。
  “知道啊!”郁棠笑吟吟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四小姐和五小姐。
  两个小姑娘听得眼睛发光,一个道:“那郁姐姐知不知道顾家吵起来了?”
  一个道:“不关顾姐姐的事哦!是顾家的大老爷和顾姐姐的父亲顾家二老爷吵起来了!”
  这件事郁棠还真没听说过。
  她有些惊讶。
  四小姐就抢在五小姐之前道:“我们是听杨大小姐说的,她是听她的一个表姐说的。她这个表姐,嫁到了沈家旁支,妯娌是顾家长房的姑娘。”
  江南世家,果然盘综错节,论起来全是亲戚。
  郁棠支了耳朵听。
  四小姐道:“说是顾大人和殷家订了亲,却和殷家约定,殷小姐的陪嫁由殷小姐自己掌管,若是以后郁小姐没有孩子或者是走在了顾大人之前,殷小姐的陪嫁得还回殷家。顾家的人一听就炸了,特别是顾家二爷,直接找到了顾家大老爷那里,不顾颜面地就吵了起来。”
  这件事郁棠是知道的,她当初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有点过份,可这也只是相比顾家的门第而言有些过份。江南这边嫁女都喜欢厚嫁,比这更过份的约定也不少。
  她觉得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因而有些息事宁人地道:“想必殷家有殷家的顾忌,他们家姑娘陪嫁丰厚是出了名的。”
  江南曾经出过为了贪图女方陪嫁把女方谋害了的事。
  五小姐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郁姐姐,你不知道,顾姐姐的阿爹,就是顾家的二老爷,就把顾姐姐姆妈的陪嫁给贪了。这件事,顾家的人都知道,只是怕丢脸,瞒着外面的人罢了。顾大人他阿爹故计重施,丢脸丢到京城去,才和殷家有了这样的约定,顾家大老爷才亲自出面给顾大人说亲的。可如今顾家二老爷这么一闹,这件事就像纸包不住火似的,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顾家又被推到风口浪尖被人议论了。”五小姐同情地道,“顾姐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特别是大伯母,顶顶要面子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顾小姐。”
  “应该不会的。”四小姐道,“大堂兄是讲道理的人,就算大伯母有什么不好听的言辞,大堂兄会护着顾姐姐的。顾姐姐最多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几句闲话罢了。何况顾姐姐一时也不会嫁过来,就算是大伯母要说什么,也没个说处去啊!”
  五小姐道:“我就是有点可怜顾姐姐。她摊上个那样的继母,如今又曝出殷家嫁妆的事,虽说不是她的错,可总归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让人难受。”
  “谁说不是。”四小姐附和道,“所以要我说,这件事得告诉大堂兄才是。让大堂兄派个人去递个话什么的,也好安抚安抚顾姐姐。可惜顾姐姐就要嫁到我们家来了,不然可以请她到别院来住些日子,也能散散心。”
  五小姐咯咯直笑,拍着手道:“这次四姐姐可算是说错话了。若是顾姐姐不是要嫁到我们家,就不会遇到大伯母了,不遇到大伯母,也就不需要大堂兄去安慰了。这次你得服个输吧?快把你镜台上供的那个弥勒佛送给我才是。”
  “你看你就是想我的东西。”四小姐道,话题立刻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你就看我什么东西都好。”
  郁棠坐在那里笑盈盈地听着她们斗嘴,心里头却嘀咕,这件事不会是裴宴让人传出去的吧?
  第三百零八章 小灶
  这事当然不是裴宴传出去的。
  他虽然挖了坑给顾昶跳,但顾昶跳了,他也就不再关注了。
  这件事实际上是顾曦传出去的。
  因为父亲贪了母亲的陪嫁,她从小就被族中的长辈们议论,她早就受够了。
  这次,为了她的陪嫁,她父亲甚至耍起无赖来。
  她早就不指望自己的父亲了,当然也就没有特别的伤心,可等到她哥哥和殷家的婚事敲定,她父亲因为恼怒哥哥驳了他的面子,居然想故计重施,借着他哥哥和殷家的婚事,想挪用殷家的陪嫁来给她做面子,等发现她哥哥和殷家的约定之后,在屋里破口大骂他们死去的姆妈……
  虽说这样做的结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她心里痛快,居然觉得就算是有什么后果,她也愿意承担。倒是她身边的丫鬟荷香非常的担心,道:“万一要是姑爷家……”
  顾曦撇了撇嘴,道:“你以为裴家是李家那种暴发户?裴家是讲颜面的,就算是我德行有损被退了亲,他们那种人家也会瞒得死死的,不会在外人面前说我一个不是的。”
  这不就是君子欺之以方吗?
  荷香目瞪口呆。
  顾曦抿了嘴笑,道:“所以说,嫁什么样的人家,一定要睁大了眼睛。”
  荷香低头没有说话。
  郁棠这边,好不容易送走了裴家的两位小姐,又对了两本账册,就到了掌灯时分。
  双桃心疼她,和青沅一起给她炖了人参母鸡汤。
  郁棠喝着汤,杨大小姐和裴二小姐过来了,还给她带了些京城的点心。郁棠自然要请她们喝汤。两人有些意外,纷纷婉言拒绝了,郁棠这才知道,原来杨大小姐她们明天要去不远处的苦庵寺玩,约了她一起去。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书案上堆得老高的账册,只能婉言拒绝了。
  两人倒没有勉强,和郁棠闲聊了几句苦庵寺的佛香,就起身告辞了。
  郁棠觉得两人好像不仅仅是为了邀她去苦庵寺而来的,否则下午裴四小姐和裴五小姐过来的时候就会问她。
  她不由问青沅:“能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青沅笑盈盈地应了,不一会儿就打听到了消息:“明天杨大小姐要相看人家,定在了苦庵寺。怕是想请小姐一道去。人多些,这件事也就不那么打眼了。”
  郁棠就感兴趣地问起杨小姐要嫁的那人来。
  青沅不愧是裴宴屋里的丫鬟,知道走一步看两步,把郁棠有可能问的问题全都打听清楚了,这样郁棠问起来,她也就不会答不上来了。
  这可能是就是普通的丫鬟和一等丫鬟的区别了。
  “姓严。说是个秀才,但家底非常的殷实。”青沅徐徐地道,“和毅老安人那边原本是出了五服的,因中了秀才,可能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就想着法子攀了毅老安人的关系,和毅老安人娘家走动得十分亲密。这次杨家之所以答应了严家的婚事,也是看在毅老太爷的面子上。杨家就把这次相看托付给了毅老安人。毅老安人不太喜欢做媒,听说我们老安人过来,就又托付给了我们老安人。这才有了苦庵寺的相看。”
  郁棠直点头。
  青沅就笑着提醒她:“若是明天一切都顺利,杨大小姐再过两天就会起程返京了。您看要不要带点东西给徐小姐?”
  郁棠没想到杨大小姐和徐小姐关系很好。
  青沅却笑道:“杨大小姐和徐小姐只能算是认识。不过,杨家以后和我们裴家也算是姻亲了,姻亲之间帮个忙什么的,我想杨大小姐肯定非常的愿意。”
  郁棠也有点想徐小姐了,她兴奋地和青沅商量起送什么给徐小姐好。
  杨大小姐和裴二小姐出了郁棠的院子,不由地回望了那红漆如意的大门一眼,这才笑道:“没想到郁小姐院子里的厨子手艺这么好,那鸡汤熬的又浓又鲜,喝得我差点咬了舌头。还有端上来的果子,拼了个喜上眉梢的图样不说,还特别的甜。这是郁小姐带来的人做的,还是你们家的人做的。”
  裴家的别院很大,好几个客居的院子都是带着小厨房的。
  杨大小姐的院子也带,需要灶上的婆子却要跟裴家的管事说一声。但这样一来,少不得要上上下下打点一番。她只在这里住几天,虽说杨家也不差这个银子,只是她不想那么打眼。
  裴二小姐刚才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和郁棠的关系一般,并不太了解郁棠的事,杨大小姐又是杨公子的继妹,且关系不是特别的好,她怕自己对杨小姐太好了会惹得杨公子不快,因而回答的有些敷衍:“应该是她自己带来的人吧?这样的手艺,就是在我们家里,也是服侍几位当家主母的人,就是我们屋里也没有这样的人。”
  杨大小姐有些不太相信。
  她既然来裴府做客,就不会全无准备。
  郁棠她也打听过。
  郁家不是有这样能力的人家。
  第二天在苦庵寺里闲逛着等人的杨大小姐再次说起这件事,并邀请裴家的几位小姐:“我们回去了再去郁小姐那里讨碗鸡汤喝吧?”
  四小姐听着拍手称好,并不解地问五小姐:“伯祖母怎么想到让郁姐姐帮她去看账册?弄得郁姐姐都不怎么能和我们一起玩?”
  五小姐胡乱猜道:“应该是郁姐姐的算数好,她们家不是做生意的吗?做生意的好像都挺会算数的。”
  四小姐听着直点头。
  三小姐看着哭笑不得,拉了四小姐和五小姐的手,道:“你们别乱说了,今天的太阳可真大,我们去前面的凉亭歇歇脚好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嘻嘻地跑了。
  杨大小姐却若有所思。
  今天的太阳的确有点晒人。
  郁棠坐在屋里,青沅专门叫了两个小丫鬟帮她打扇,她打一阵算盘背心就要出点汗,非常的不舒服。
  她干脆站了起来,推开窗户吹了吹风。
  裴宴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月白色素面的细布道袍,通身只在头上簪了根翠竹簪子,面白无汗,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
  等走近了,身上更是有淡淡不知名的雅香,给人洁净无垢之感。
  怎么有人能这样的干净呢?
  郁棠不无妒忌地想着,就见裴宴举了举手中提着的个竹篓,道:“要不要一起去钓鱼?”
  “啊?!”郁棠睁大了眼睛。
  前两天裴老安人还让她们不要接近河水,怕她们不知道深浅掉到河里了。
  裴宴就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诱,惑着她:“别怕,我会泅水!”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勾动着她的心弦。
  郁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有些犹豫地道:“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裴宴朝着她狡黠的笑,“这些账册你看了一大半了。”
  郁棠望着外面的大太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这还没有到端午节就已经这么热了,今年夏天会不会格外的热,会有旱情什么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刚嫁到李家,林氏突然翻脸,她各种的不适应,每天忙着应对李家的人事,对外界的事关注也就很少,她依稀记得有县州大旱,很多人到临安来逃荒。
  裴家有很多的地,说不定哪些田庄就会遭殃。
  裴宴闻言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还会观天色。不错,今年紫宿星西迁,主火,西边应该有防灾。我会让田庄的庄头注意的。”
  郁棠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尴尬地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见你直觉还挺灵的。”裴宴继续夸她,把竹篓塞到了她的手里,道,“拿着,等会就看你的了。”
  郁棠只在小时候跟着郁文出去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别人钓鱼,再就是在那些书画中,她看那竹篓还挺新,散发着青竹的香味,不禁抱在了怀里,道:“为什么要看我的?我们要用这竹篓抓鱼吗?我不会啊!”
  她也不愿意。
  那些画上画的拿竹篓的,都是打着赤脚站在小溪里的。
  画里和现实可是两个样子。
  画里的小溪是清澈干净的,现实中的小溪会有很多她不认识的水草或是小鱼小虫,她自幼就怕这些东西。
  裴宴看着她就像说“我不干”的面孔,觉得特别的有意思,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顶竹笠,盖在了她的头上,道:“我负责钓鱼,你负责提鱼,这算公平吧?我们能有多少鱼,就看你能提多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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