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茅舍外传来一阵嘶嘶马鸣,此时已东方露白。
  傅徵疼得直不起腰,但依旧勉强撑着身子,拖着还没发凉的谢悬,一路走到了茅舍后的水塘旁。
  借着一点点曦光,傅徵在这座农房的矮墙下,找到了一把用来割麦子的长镰刀。
  镰刀的刀刃已经生锈,一侧还满是豁口,但这是除了祁敬明给的那柄小小匕首外,傅徵能找到的最锋利的利器了。
  可是,就在他拖着镰刀走回水塘时,原本躺在这里的谢悬已经消失不见了。
  傅徵心里一咯噔。
  “阿徵,”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傅徵身后响起,“你是要像海河王分尸罗日玛一样,让我也永世不得超生吗?”
  当啷!傅徵手中的镰刀掉在了地上。
  谢悬浑身是血,宛如魑魅,他左眼下的红色胎记愈发鲜艳可怖,衬得一双目光冷冷,脸上神色幽暗。
  茅舍外的官道上,禁军统领严珍已立马等候多时。
  在天终于彻底放亮后,焦灼的严珍才远远望见谢悬抱着已陷入昏迷的傅徵从茅舍中走出。
  “陛下。”严珍立刻单膝跪地拜道。
  谢悬脸上带笑,而倒在他怀里的傅徵却面色灰白,气息微弱,那垂在身侧的指尖沾血,指甲劈裂,细瘦的手腕上明显挂着一圈圈的勒痕。
  严珍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把马车牵来。”谢悬吩咐道。
  回程路上,傅徵始终紧闭着双眼,他有时像是昏过去了,有时又像是睡过去了。
  谢悬靠在他身边,轻轻地玩弄着他的头发:“阿徵,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寻个由头,把吴家拿下呢?”
  说完,他又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是罢了吧,吴忠归那老不死的在朝中积威甚重,我若是随随便便治他的罪,那帮能站在飞霜殿外头骂死我。”
  讲到这,谢悬忽然一笑:“不过,阿徵啊,你师娘是死是活,可不是旁人能左右得了的,你说,我该不该杀她呢?”
  傅徵眉梢微颤。
  谢悬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阿徵,你说你乖乖听话多好,为什么非要和我对着干呢?”
  “你不许动我师娘。”在谢悬说完这句话后,傅徵睁开了眼睛。
  谢悬一扬眉,他揽过傅徵,细细地亲吻着他的鬓角:“若是我偏要动她呢?”
  傅徵漠然地看着谢悬:“那你可以数数,自己还有几条命供我杀。”
  谢悬表情微变。
  马车停在行宫门前,谢悬抱着傅徵,沿山路,将他送回了重鸾殿中。
  钟老夫人正跪在门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谢悬目不斜视,越过她,把傅徵放在了床上:“传太医。”
  不一会,负责伺候方夫人的高太医匆匆走进内殿,他瞟了一眼谢悬,畏畏缩缩地上前,拱手道:“陛下,大司马。”
  “起来。”谢悬半扶半抱着傅徵,似乎脾气很好,“过来瞧瞧,大司马为何一直呕血。”
  高太医低着头,慢腾腾地挪到傅徵榻前,把手搭在了他细骨伶仃的腕子上。
  “陛,陛下……”过了半晌,高太医怯怯地开口了。
  “说。”谢悬掀开眼皮,看向他。
  高太医诚惶诚恐道:“陛下,微臣学艺不精,方才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什么所以然,只瞧出大司马是内腑受损,伤在本源,其他的……其他的,微臣也不好贸断。”
  傅徵阖着眼睛,神色平静。
  “那你说该怎么办?”谢悬语气不善。
  高太医唯唯诺诺:“微臣听闻以前都是江院首伺候大司马,所以,不如……”
  “你倒是会推诿。”谢悬冷声道。
  高太医吓得当即跪地叩头。
  “滚出去。”谢悬不耐烦地说。
  高太医忙不迭地走了。
  傅徵倚在谢悬怀里的身子已有些发烫,他轻咳了两声,唇角又见了血迹。
  谢悬沉着脸,向外吩咐:“把钟氏叫进来。”
  小宫女领命去了,很快,便领着还在戴罪的钟老夫人走了进来。
  严珍的手下似乎给她动了刑,老夫人走路时左脚微跛,但脸色却还好,应该刑罚不重。
  谢悬见了她,依旧抱着傅徵不撒手。
  钟老夫人淡淡道:“还请陛下把傅将军的身子放平。”
  谢悬不动。
  “将军伤在内腑,得躺下静养,您一直抱着他,气血逆行,自然会呕血不止。”钟老夫人说道,“臣妇须得给将军下针,还请陛下谅解。”
  谢悬轻哼一声,但还是动作轻缓地放下了傅徵:“他若是死了,你的命也就到头了。”
  第69章 鬼人怀鬼胎
  深夜,傅徵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他侧躺在床上,稍稍一动,胸腹间的伤便抻得生疼。
  可那些在殿外叽叽喳喳的人们嘴里所念叨的一些话又让他实在心惊肉跳,因此忍着疼,傅徵还是下了床。
  “大司马!”一个小宫女看到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傅徵扶着门,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这小宫女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大司马,这,这……”
  傅徵心下一顿,立刻拨开她,钻进人群,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倒在台阶下。
  “闻易安!”傅徵抽了口凉气。
  “傅将军。”正是这时,一只手挡住了欲上前的傅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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