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节
白妖王感觉到重重的威压逼近,人类那般渺小的身躯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甩了甩硕大的脑袋,后背和手肘部出现了似有若无的鱼鳍,已经不得不显露部分本体的实力来应对。
游百川面色不变,不落下风。
生卷的要义在于“游龙在天,力震山河”,意思是:汝不作恶,只期逍遥,我便化为游龙,陪你览尽山河,天底下虽只有你一条龙,但我是你永远的朋友,你并不孤单。
而灭卷的核心却是“屠龙镇恶,江海尽清”,意思则是:汝若为恶,祸害人间,我便砍去你的利爪,抽走你的龙筋,剥尽你的龙鳞,用血洗清你的罪孽,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白妖王虽不是龙,但和龙一样拥有霸道的力量与强大的防御,而其助纣为虐的行为,使他吻合了灭卷镇恶的初心。
可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对手。让游百川度过了适应期,逐渐摸索到了灭卷的感觉,并显露其真正的力量。
同时,他牢记蓝素心的嘱咐,开口道:“水姬图谋不轨,我只要她,和你无关。”
“你以为我会信你?”白妖王哈哈大笑。笼罩在身的水球愈发凝实,几乎已成实质,和真正的巨鲨没有什么区别。
游百川皱了皱眉。
他自然不想真的和白妖王发生什么冲突,倒不是多年为邻,生出了些许情意,只是一旦动手,岂非遂了岱域的心意?可看白妖王的模样,不像是听得去劝的,更像是吞了一百张爆雷符,随时随地会原地爆炸。
……真麻烦。
他突然领会到了游梦惊的想法:道理虽好,奈何有妖听不懂,那就算了,动手打吧。
另一头。
水姬和蓝素心也交上了手。
两人棋逢对手。
蓝素心的绕指剑轻柔如水,似佳期美梦,在水中毫无普通剑修的滞涩不适。而水姬本体乃是剧毒的水母,身体里大部分都是水,而其化形出来的躯干和四肢都被做过手脚,并不是致命之处。
偏偏蓝素心的剑以精确微小为长,并不是大开大合的破坏之剑,应付起来颇为吃力。
水姬火上浇油:“啧,原来这就是绕指剑,名—不—虚—传—啊!”语气道不尽的讽刺。
蓝素心久经江湖,又是极其理智的性子,哪里会被她激出火气,依旧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寻找敌人的破绽。
水姬见她如此,亦摆出一副“我不着急看你能奈我何”的淡定姿态,巧妙与之周旋,曳地的长袍下时不时刺出奇怪的触手偷袭。要知道,水母多含剧毒,被刺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在绕指剑是软剑,远比普通的剑刃更轻巧灵活,再刁钻的角度都能触及,反而砍掉了水姬好些触手。
蓝素心可不满足于这点收获。她莲步后移,借避让的动作侧身拉开距离,领域无声展开。
柔梦佳期,似水柔情。
领域是修士参悟了己道后,依据自己的心法所创用的力量,多见于人修。妖修则因为修炼体系的区别,鲜少有这等杀器。
水姬也没有。
蓝素心的领域笼罩下来,她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捕入了一张细密的大网中,无处可逃。
那就挣出一个破绽来!
水姬伸出玉臂,猛地向前一抓,霎时间,雪白的手臂化作十来根软绵无骨的口腕,柔飘飘地扑向蓝素心的面门。
与此同时,触手前端鼓出细小的毒囊,数不清的毒刺挺立,一有靠近蓝素心便迅疾喷出。
可惜在领域之内,就是蓝素心的地盘。毒针堪堪喷涌而出,周围的海水已凝结成冰,将其牢牢冻住,绞为粉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砍掉的几条触手猛地弹起,毒囊显露,自后方、下方偷袭。
蓝素心正欲改变海水的温度,将毒针全部冻住,谁知水姬深吸了口气,口中吐出了一道细细的水流。
也不知这口海水有何特别之处,一融入水中,水的密度就骤然增加,变成了黏糊糊的胶质,充满了黏性。
绕指剑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水姬暗暗得意,倘若蓝素心是在陆地上展开领域,她还真没什么好的办法应付,只能硬闯,但水中就不同了。
海水本是有形之质,通过规则可以为己所用不假,可水妖天生就会御水之道,她又是高手中的高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随后,水姬的身形开始变淡变透明,逐渐显露水母本体的特色。海水被她吸入体内又缓缓吐出,一呼一吸间,为蓝素心所操纵的海水就没骨气地变节了。
蓝素心冷笑一声,海水源源不绝,夺走部分又有什么要紧的?她改变领域的结构,将之与外界联通,黏稠的海水顿时向外溢散,新鲜的则汇入其中。
这又是一次较劲,且无疑是蓝素心占了上风。
然则,她心里并无喜悦,反而萌生了些许疑虑:水姬在鬼界故布疑阵,显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行迹大概率会暴露,却还是留在这里不走,等他们打上门来,难道是觉得白妖王会不惜代价保她?
不可能。
就算相识百年,又有暧昧关系,可这点情分绝对不至于让白妖王豁出去保她。而所有修到高境界的女修都知道,男人并不可靠,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必有后手。
蓝素心一时猜不透水姬的布局,决意釜底抽薪,将水姬逼离此地再说。她手拂过储物袋,取出了一方小小的印鉴。
只见她手腕翻下,将印鉴倒置过来,霎时间,海流涌动,整个环心流犹如一个大瓮,直接被翻转过来。
这是万水阁的秘宝:翻天印,具有神秘莫测的力量,能够控制空间,倒转海域天空。临行前,游衍将此宝交给了她,以防不测。
水姬冷不丁被掀翻,顿时大惊,但同时,余光瞥见了浪花间若隐若现的黑色影子,又是大喜,娇笑道:“妖王好兴致,躲在这里看了半天的戏。”
墨妖王没料到蓝素心突然使用翻天印,不小心露了马脚,被迫显露身形。可他脸皮厚,被逮了个正着却若无其事,颔首笑说:“我本有事来拜访,没想到环心流正忙,打扰了。”
蓝素心目露冷色。
南海两大妖王,白妖王鲁莽勇壮,行事凶狠,却不难对付。而墨妖王一肚子坏水,
喜欢暗中搅局,看准机会就下手,阴险狡猾,犹如一条窥伺的毒蛇,令人厌恶又忌惮。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环心流,定然是水姬暗中搞鬼,诱他来浑水摸鱼。
试想想,要是万水阁和两大妖王同时产生冲突,甚至将其重创或杀死,妖帝难道还能稳坐归墟,不问世事吗?
岱域的行事真是一如既往得狠辣刁钻。
水姬看蓝素心收招沉吟,就知道自己的安排起了作用:别看他们来的人少,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几个人孑然一身又实力高强,几乎无所约束,可十四洲的人必然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能像他们一样肆无忌惮。
虽说自己单枪匹马,无有支援,然,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呢。
第711章
水姬暗出阴招, 将墨妖王拖进了战局,顿时将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换做直来直去的人,或许不会想太多,干就是, 管他娘的。可蓝素心作为万水阁的军师,天然比别人想得多, 想得远,因此顾虑也更多。
动手怕解释不清,不动手, 难道要看着水姬跑了?
水姬见她如此, 心里万分得意,幽幽道:“岛主方才不还是想将我带走吗?怎么,不敢了?”
墨妖王闻言,眸光闪动不定。他得到密报,说万水阁有动作, 会去环心流, 所图不明。他做贼心虚,生怕他们是要商议对付自己的事, 故考虑再三, 还是决定溜过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不是打算密谋对付他, 而是他们打起来了。
他如何会放过此等良机,当然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来个渔翁得利,听了水姬的话,当即捧场, 故作讶然:“什么?不可能。万水阁哪里会无缘无故抓人?你肯定是弄错了。”
水姬似笑非笑地看着蓝素心,语调拖长:“难道是我弄错了?”
蓝素心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淡淡道:“你确实弄错了——要抓你的不是万水阁,是天义盟。”
墨妖王一愣。
“我奉劝阁下一句,少管闲事。”蓝素心神容淡漠,暗藏锋芒,“省得把火烧到家门口,惹祸上身,你说呢?”
“天义盟?你们道修的那个联盟?”墨妖王惊疑不定。一个小小的水姬,至于让整个道修联合起来?难道是准备联合讨伐妖族?不对啊,这会儿道修不是在和魔修打仗吗?
水姬很清楚墨妖王是什么货色,马上道:“呵,天义盟?北洲是什么情况人尽皆知,恐怕自顾不暇了吧。”
“这不劳你操心。”蓝素心不慌不忙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你很清楚。”
水姬咄咄逼人:“玩笑,我好端端的在环心流,清楚什么?我只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蓝素心懒得在和她斗嘴,直视墨妖王:“我要拿下水姬,墨妖王是要同我道门作对吗?”
墨妖王无利不起早,哪里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处,同时猜忌心极重,唯恐自己被水姬利用,不肯轻易得罪人,故作糊涂:“我妖族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你们道门要做什么,当然与我无关。可水姬是妖,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轮不到道门处理吧?妖帝自会清理门户。”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实则都在放屁。
妖帝在归墟,归墟又在南海之南,远得很不说,他是不可能会为一个无名小妖和道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结仇的。墨妖王此言纯粹是扯着虎皮做大旗。
问题是……这话没毛病。
在战事方休的南洲,万水阁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墨妖王已经搬出了妖帝,蓝素心还不依不饶的话,回头往归墟告上一状,又是一桩芥蒂。
蓝素心眼睫颤动,快速衡量着利弊。
恰在这时,又一道崭新的气息显露。
“真热闹。”身着玄金长袍的人影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过来,“环心流这是开什么宴,不如也请我喝杯酒。”
墨妖王面色一凝,笑容僵滞。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昭华。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当年万水阁沉船案,游百川查到了他的头上,最后双方对峙,不了了之,可他心里不曾忘记这事,始终派人暗中调查。
这一查,就发现环心流的水姬很不对劲,故龙宫一直派人密切监视。
如今万水阁找上门来,他自然好奇,二话不说动身过来,谁想看了一出好戏。
蓝素心瞥了眼昭华,微微皱眉。她虽是初次见昭华,但对这个邻居并不陌生,不知为何,他给她的感觉有几分似游衍,不动声色但深不可测。不同的是,游衍久居高位,威仪不凡,昭华身而为龙,却更随和一些。
“想必这位就是万水阁的蓝月真君。”昭华含笑顿首,“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蓝素心颔首见礼:“龙君,幸会。”
照理说,昭华和白妖王、墨妖王一样,该称之为“妖王”,但四大神兽出现在妖之前,大家均不敢呼之为妖,不伦不类地称“龙君”。对此,昭华并未表示过不满,久而久之,就成了广为人知的尊号。
因着这份特殊,蓝素心对他又多了几分慎重,开口欲问他来意。
然而,话未出口,耳畔竟然传来昭华的传音:“蓝月道友,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哦?”她不动声色,“不知龙君有何见教?”
昭华道:“你拿水姬多有不便,纵然成了,这乌贼往归墟一走,你们万水阁得有不少麻烦。”
蓝素心眉梢一动,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莫非龙君有更好的主意?”
“我若出面解决此事,万水阁如何谢我?”他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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